谁来传承手工艺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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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的就是它的纯手工,要的就是不可复制,虽然贵点,但再过些年,恐怕掏钱都买不到了。

  一幅藏族唐卡50万元,一块砖雕20万元,一幅苗族发绣5000元,一个万安罗盘1000元……

10月15日,首届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在山东济南举行,上万名中国手工艺爱好者蜂拥而至。尽管各具技艺的展品价格不菲,但开幕首日,博览会便达成签约项目505个,签约金额高达432亿元。据一位购买苗族发绣作品的济南市民介绍:“买的就是它的纯手工,要的就是不可复制,虽然贵点,但再过些年,随着老艺术家渐渐隐退,到时候恐怕出高价都买不到了。”稀缺决定价值,但投资者的频频出手并没有让手工艺从业者舒心。相反,“从1979年到现在,我们国家共评授了365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目前还剩下290位了。”中国工艺美术协会秘书长王山掐指算道。

  自从2009年9月28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审议并批准了中国申报的22个项目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后,挽救濒危中国手工艺的话题就从未间断过。

  2008年12月由王山牵头完成的《全国工艺美术行业调查报告》显示,在全部1865个工艺美术品种中,目前生存困难的有536个,占28.74%;濒危的有253个,占13.57%;停产的有117个,占6.72%。这其中既有大众熟知的手工景泰蓝、天津“风筝魏”,也有只在地方流传的京胡、“聚元号”杨氏弓箭等等,它们都难以逃脱技艺传承青黄不接的困境。

  现在的苗寨,已经很少有人愿意用大半年的时间去为自己织一件嫁衣。“出嫁那天,买一件机器加工出来的穿上,就行了。”中国工艺美术协会秘书长王山秘书长说。

  手工制造入不敷出

  “年轻人都不愿学,我们死后就没人会做了。”

  在接受记者采访之前,28岁的李晶正专心地在已经扎制好的风筝上绘制着一只鹰。她做的风筝,就是在京城流传数十年的“曹氏风筝”。1943年,“曹氏风筝”创始人孔祥泽,在北平国立艺术专科学院学习绘画和雕塑,偶然间抄录到曹雪芹手稿《废艺斋集稿》中的风筝起放原理、扎糊技法以及绘画要领,经过多年细致的研究临摹复制后,孔祥泽创造出一套具有鲜明风格的风筝技艺。为了不忘曹雪芹的“点化”之恩,孔祥泽将自己制作的风筝称为“曹氏风筝”。

  如今,做工细腻、用料考究的“曹氏风筝”43种技法,保留下来的有20种,去年被列为首批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是现在,这门绝活在传承中却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能继承‘衣钵’的人越来越难找。”李晶说,现在的年轻人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虽然自己在学习这种技艺,但也不是专职。因为做风筝,现年28岁的李晶仍是独身一人。“业余时间都占上了,哪有时间去谈情说爱,至于这门风筝技艺能不能传下去,还得听天由命。”

  与“曹氏风筝”境况类似的还有一种京城绝艺——“内画鼻烟壶”,它起源于清朝嘉庆年间,用一种独特的钩形毛笔和钩形竹笔蘸取颜料,在鼻烟壶内壁作画。其中以叶仲三开创的“京派叶氏内画”最具影响力。其传人姚桂新不仅继承了这一传统,更以沉稳典雅的仕女图在京味内画中独树一帜。

  不过现在,姚桂新的内画绝艺在传承方面也不尽如人意,曾经的三个徒弟因为各种原因先后放弃了学习。一位业内人士透露,手工制作内画鼻烟壶非常费时、费力,在市场售价一般要上千元一个。但在街头巷尾的铺子里,出自流水线制作的5块钱一个的内画鼻烟壶比比皆是。“大多数人都愿去买便宜的,只有很少的收藏者愿意买手工绘制的,光靠这门技艺维持生计都难,更别说要赚钱了,自然没人愿意学了。”

  事实上,还有很多老北京绝活也面临着这种尴尬境地。比如京胡,是京剧的主要伴奏乐器,至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在京城,纯手工制作京胡最有名的当数史善朋竹琴社,已有80余年历史。不过其手工制作的绝活也同样面临着失传的危险。一位京胡传人忧心忡忡地告诉记者,他至今没有收到徒弟,“做琴不赚钱,连子女都不愿意再做这一行了。”

  京城弓箭制作中曾经大名鼎鼎的“聚元号”杨氏弓箭,目前也进退两难。“聚元号”自创办起,就隶属清朝政府掌控,直到清朝灭亡,才成为民间作坊。建国后的三年困难时期,以及文革十年对它的发展造成重创,传统弓箭的制作几乎已经停止。1998年,在这项技艺中断近四十年后,杨氏制弓世家的第十代传人杨福喜毅然先后放弃了两份工作,改从其父杨文通学艺,在十分艰难的情况下终于继承了“聚元号”清代皇家弓箭作坊的全套技艺,所用原料、工具、技法均与《考工记》、《梦溪笔谈》、《天工开物》所载相近。“聚元号”不仅制作普通的弓箭,还有弩弓、弹弓、弹弩、袖箭、匣箭、箭枪等很多品种,是如今整个中国遵循传统技艺制作弓箭作坊的仅存硕果。

  但杨福喜却无奈地告诉记者:“收徒弟比生儿子还要慎重,现在的年轻人一心都要当白领,聪敏伶俐、手脚勤快的,哪个愿意干这种手艺活儿啊!”

  在青藏高原,酥油雕塑因制作繁难,创作条件艰苦,对年轻人毫无吸引力,艺僧锐减;在贵州省大方县,深受日本人欢迎的皮胎漆器只有一群老人在经营,带头的两个老人,一个65岁,一个70岁;在景德镇,因有一手祖传的拉坯绝活,一次成型可以拉出多达13节且中空葫芦的王炎生,由于5个子女均对陶瓷手工艺不感兴趣,而不得不将8岁的外孙梁渊晟列入了传承人谱系;在江苏无锡、四川成都和凉山州,传统惠山泥人、具有3000多年历史的漆艺、彝族漆器髹饰技艺,同样陷入后继乏人的状态……

  记者走访苗寨看到的情形也同样令人担忧。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从事传统手工艺的,都是留守的中老年人或是背着孩子的女人。但一等孩子断奶,这些女人也纷纷外出打工。多少年来,苗族的女子在出嫁前,会花大约一年半时间为自己织一件盛装,待出嫁那天穿。中国工艺美术协会秘书长王山就曾亲眼见识过一件这样的盛装,“简直美轮美奂”。但现在的苗寨,已经很少有人再为这样的盛装搭进去一年多的时间了,“出嫁那天,买一件机器加工出来的穿上,就行了。”王山秘书长说。
“年轻人都不愿学,我们死后就没人会做了。”工艺美术大师们无不感叹地说。

  资源枯竭无以为继


  “如果高岭土没了,那就意味着烧瓷大师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曾经采访一位对瑞士腕表有研究的人,他说瑞士腕表胜在手工工艺,但是现在几乎没有人愿意干这一行,很多瑞士腕表的工匠会感叹,现在的工匠,真的是死一个少一个,后面没有传承。中国的工艺美术大师们同样有这个问题:年事已高,技艺流传不下来,如果没有人意识到这些,早晚有一天,我们的工艺也会走向瑞士腕表同样的困境——人亡艺绝。

  2009年,王山秘书长计划拍摄专题片来介绍中国这些手工艺品。他认为如果再没有人做这些工作,就来不及了。事实上,真的有很多事情来不及。中国石雕专业惟一的一位国家级大师——卢进桥过世了,想记录的人们没能抢在时间前面。

  中国手工艺面临濒危的原因,除了在世的大师越来越少,传承无人之外,还有就是一些工艺品的原材料已近枯竭。如中国“四大名石”之一的内蒙古巴林石已枯竭,福建寿山石、浙江青田石、新疆和田玉、广东端砚石、河南独山玉储量稀少。

  原材料的日渐匮乏致使一些玉器厂开始衰落。据业内人士透露,一家在上世纪80年代非常红火的玉器厂,鼎盛时期职工人数达到2000多人,目前厂里平时在岗只有80多人,真正在一线从事生产加工的不超过40人,并且大多在40岁以上。不仅如此,厂里的国家级大师们,在工厂已无太大的用武之地,只好在外面接私活。玉器厂的主要收入也并非来自玉器加工,而是来自工厂大楼的房屋租金。说他们现在是房地产企业,或许更名副其实。

  从事牙雕的手工艺人的处境则比玉器手工艺人更为艰难。由于象牙基本枯竭,绝大多数从业者不得不改行。坚守技艺的人们,则只能用牛骨等兽牙、兽骨进行象牙风格的雕刻。只是在王山这样的业内人看来,这种工艺品的质地和光泽,根本无法与象牙相比,味道全变了。

  学雕塑的人对那种“味道”有着特殊的偏爱,“原汁原味的品味是不能替代的”。与象牙雕刻这种工艺欣赏品不同,人们在家用陶瓷等工艺日用品上刻意追求的品位,则既浪费了自然资源,也给该工艺品类的发展埋下了隐患。

  很多环保人士很忧虑:“一个澡盆就要用很多高岭土,不要认为有用不完的高岭土。”据悉,国家目前尚未出台限制高岭土开采使用的相关政策,前几年生产澡盆、瓷碗瓷盘大多使用最好的A类高岭土。如今,一些传统生产陶瓷的地方如唐山、淄博等地,都开始从外地买进高岭土。即便在以陶瓷闻名的景德镇,A类高岭土也已经很少,在生产日用品时,不得不像“棒子面掺白面”那样掺着使用。

  “如果高岭土没了,那就意味着烧瓷大师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王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危在旦夕话传承

  “我儿子有时候都觉得我有病,但我觉得不能把这个东西丢了。”

  谈及一些工艺美术品类的“风雨飘摇”,老艺术家话语中最频繁的两个词是“痛心”和“无能为力”。

  在工艺美术品中,烟花爆竹行业因为需求较大,相对比较繁盛,但人才的缺乏随时可能给这个尚在低技术水平上徘徊的行业带来危机。

  工艺美校作为人才的培养基地,前后评授出的300多位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中,70%的人毕业或进修于此。但随着全国院校合并或根据市场需求进行的专业调整,大多数高等院校的工艺美术教学定位,不再注重对传统工艺美术的教学传授。即便是接受了传统工艺美术专业训练的大学生,就业时也大多转向了平面设计等方向。而从业的技艺人员大多对现代艺术了解不多,对传统技艺继承也不够,加剧了高端人才的缺乏。传统手工技艺通过“社会”进行传承的这条路,越走越窄。

  通过“师徒”进行传承的这条路,也步履艰难。要学习一种工艺,聪明的人要学10年,要耐得住寂寞,而且,这段寂寞时间也没有人能给予补偿。这对师徒来说都是考验。在这样一个浮躁的年代,无论是师傅还是徒弟,从经济和时间成本上,都很难熬过这个“苦行僧”修行的过程。

  不愿当“苦行僧”的还有艺术大师的家族传承者。中国很多工艺绝活是家学渊源,只是,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走这条路。古吴绣皇的董事长沈德龙曾经聊起苏绣,他说现在的家长没有人愿意让孩子再当绣娘,他们会对孩子说,要长本事,否则的话就要跟妈妈一样“做生活”了。“做生活”在苏州就是只能当绣娘的意思。手工艺没有出路,不仅儿女不愿继承父业,最重要的是父母不希望孩子像他们一样靠着手艺吃饭。事实上,手工艺最主要的三种传承方式中,家族传承断档的情况也最为严重。
不能让传统手工艺自生自灭。工艺美术大师滑树林曾经说过:“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不是在沙滩上建的,而是在文化和传统上建起来的。”

  只是大师们不希望“手工艺断送在自己的手里”,也需要有年轻人愿意来传承这种手艺。否则有一天这些好东西就真的要断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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